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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:我以前是真真正正在当鬼。 (第2/2页)
跳,抬脚就往巷子里头走:“你过过我的日子,就知道骨气值几多钱了。” 我弟一愣:“你怪我?” 我哥说:“我哪敢怪你。我确实该去改造改造。恶事鬼不嫌多,好事人不嫌少,我以前是真真正正在当鬼。” 我弟没再说话。 我哥在定县监狱那三年,没一个人去看过他。也没人有空闲:我妈小号吹不了了,换身灰布衣服,头发扎起来,蹲到商贸街客运站给人擦鞋,中午下午想回去就回去,给我爸翻翻身,要的就是个机动;我弟上了高中,那可是整个县里头最好的一所,他还是第一名。 后来我哥从定县监狱出来,提着个磨得透亮的黑布袋站到家门前时,我妈和我弟都差点没认出他来。 “还没搬家啊。也是稀奇。”他说。 之后他就成了这副好脾气的样子。 工钱结了,我哥赶紧跟张完打电话。但是却没打通。 我弟盯着他的手:“妈说明天下午去叔婶家过年。” 他省略了后面那句。我妈的原话明明是:老二你今年回来,那可是回得好!你叔婶人都在城里住着呢,几百年都没走过了。这回说让我们去他家吃年饭。你爸的事我没敢忘,我本是不想答应的。但又想了,他们要接,我们就去,让你叔婶灵醒灵醒,他屋里两个姑娘,就对着我们俩小子流口水呢。 于是我哥开始进屋打包点行李。捡盘鸡蛋,卷把苕粉,割条腊rou,一样样全堆在破皮沙发上。零零碎碎,像是蚂蚁搬运的吃食。 我弟自然在旁边站着看。就跟以前看他被我爸揍一样。我哥无论在外头横行霸道还是蔫头巴脑的,在嘴里把我爸我妈还有我弟骂得三魂七魄横飞俱散,恨得浑身血液倒流,他也还是那个干起活来最有劲的主。 第二天,当他背起我爸佝偻细瘦的骨架时,一家子人还是有了种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的。 几人坐上公交车摇晃着到了我叔婶家。三个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围着嗑瓜子,身旁绕着来来去去的一堆忙活的女人。桌上果盘凌乱,厨房烟气弥漫,见到我弟温和平静的脸,男人们“哗啦”一声全站起来了,我叔从耳朵上摘下夹着的烟就要递给我弟。 我弟说:“叔,我不抽。” 我叔讷讷:“是啊,是啊。国家青年干部。不抽好啊,不抽好。” 又把烟扬扬要给安置好我爸的我哥:“陈进,烟。” 我哥弯腰弓背地接过去了,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。他嘿嘿笑着,叼着烟低头就火,被打火机上猛然窜出来的长火苗差点没熛到头发,看来也是很久没抽了。 我弟凝视着他。 很快抽完了烟,我哥张罗着去帮忙,好声好气地窜进女人堆里,摘菜洗锅剥蒜,头头是道。蹲在地上听几个婶子调笑我哥这改邪归正得彻底,你这未来媳妇可有的福享了。 外头三个男人围着我弟说长问短的,我弟答得端正。门口一响,两个女人从后面跳进来,一个方脸一个长脸,是我堂姐妹。 一抬眼见到我弟,两个姑娘都不知道把眼睛往哪儿放。我叔赶紧招呼她们过来跟我弟打招呼。 我弟说:“没事。不用拘谨。都是一家人。”他在笑。 见他不像作假,两个jiejiemeimei才贴到他身旁,前前后后地问他在市里具体是做什么的。 “不都说了嘛。”我叔边闻着刚倒出来的一碗酒边吧咂嘴,“市里党委组织部的干部。过两年就要调回省里了。你们都得学着点。特别是你,陈胜男,明年高考,还有打翻身仗的机会。” 他瞥着家里的老二,自觉这辈子是没法有个小子了。老大招男就读个中专,将将要上门女婿也算不上什么人物,都上不得台面。也就老二有那么丁点出息,全家就指着她了。 “你快跟你哥学学,多问,要看到你们的差距。” 我弟只笑,友好得不似十几年没见过。 我叔伯三个,在我妈好容易凭一己之力要到我爸的补偿金后,好说歹说请动了当年还没死的我奶出山,一人一家分了一沓去。 我妈也是搬出了钱要给老二以后上大学用,才从一堆红色的纸钞中拼死抢出来一叠。 这事她说她要记一辈子。她要用她脑壳里最刻毒的想法,诅咒那群杀千刀的亲戚都不得好死。 在饭桌上,几个婶子把我哥夸得如坠云雾,都说他这样结婚倒也还行,虽然混不出来什么名堂,但真疼人啊。 “有寻到姑娘没?要不要我回头帮打听打听?” 我哥赶紧说:“有了有了。打算这两年就把事办了。” 一群婶子啧啧称赞。不依不饶地追着我哥问未来嫂子的底细。我哥小时候的恶名她们好像已经全忘光了。 我妈也扯着嘴跟着她们笑,好像如今大家都已经冰释前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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