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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 逢别 (第1/1页)
归南金的体温在随着血液逐渐流逝,身上这一个个血洞,以后不知道要留多难看的疤。他记得义父常常抚摸着自己雪白的皮毛,夸赞南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狗狗,可惜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,就算化成原形也没有人会觉得可爱了吧。 方云迁俯首,目光扫过被缚仙锁扎得奄奄一息的归南金,眼底冷冷的,像划破寒泉的刀剑。明明南金没有错,只因他是一个在仙家眼中无所谓的小散修,却高攀上了仙界最有名望的琉璃宗嫡传弟子,触碰了旁人的利益,偌大的仙家宗门便欺负他只身一人,无依无靠。 明明是该一心向道,纯洁净澈的琉璃宗,却净是这种脏污手段。师父啊师父,你放任不管的琉璃宗就是这副模样,你满意吗?方云迁要想着手打理,就不能有软肋。 方云迁向大长老道:“首先,师父早已知道自己寿数将近,和归南金突破引发的雷劫无关。师父临走前吩咐我照顾好十方道人之徒。如今弄成了这个样子,我实在是愧对他老人家。咳咳,我与归南金的婚约也是由师父一手促成,虽两厢无情,到底是有道侣之名。” 这不是替南金开脱,方云迁说的是实话,恰恰因为是实话,所以“两厢无情”这句,到底伤人。 他转头看向公孙竹华,用他那张俊脸摆出温柔的表情来,“其次,竹华是最清楚的,我在百花会上中了情毒,南金是个有心人,帮我解围,”说到这句时,方云迁声音放缓,显得南金的“有心”在旁人听来像是早有预谋的攀附。 “他也在那时有孕,孩儿无故夭折我甚是痛心,便无谓假孕一说。”方云迁再次走到归南金身边,动用元神之力,凭借掌门的权能将他身上的缚仙索取走,蹲下身,将南金抱在怀中。地坤瑟瑟发抖,素色的衣衫上都是不规则的血花。 南金天真的以为,师兄这次还是来救他的。他闻到最让他心安的松柏香气,身上都没有那么痛了。 “你从前说的话可还算数?”方云迁问。 南金不知道是哪一句,但狗狗总是忠于契约的人,便费力点点头。 天乾咬破手指,把手贴在南金的后颈处,借用了一丝地坤的灵力,使用了让他后悔一生的法术。 南金的腺体发出超过身上所有流血伤口的尖锐疼痛,留在地坤身上的信香印记逐渐收,南金仿佛看懂了方云迁的意思,天乾问的那句话,竟然是南金误以为方云迁要杀掉宝宝时,情急之下说出的“不纠缠方前辈,从此解除婚约”这句。 南金抓着天乾的脊背,如同他们欢好时那般用力,他太想要挽留他。纵然有千般的不舍,也知道方云迁从不爱他,云哥哥也不再愿意尝试今后是否爱他的可能。两厢无情,何成夫妻。未曾交杯的合卺酒,如同仓促的重逢,转眼就是别离。 天乾的腺体痛感也是一样,方云迁身上的来自地坤的青柑气息也在逐渐淡化,直到消失。 道侣之契,解除。 在场所有人有目共睹。 方云迁松开南金,地坤往常神采奕奕的眼睛如同死灰,口中仍然呢喃道:“云哥哥,被雷劈到身上,痛不痛啊。” 天乾叹出一口气接着道:“最后,归南金的内丹是自己修炼而来,况且他如今到底不是琉璃宗中人,琉璃宗也无权拿走。至于大盗夜鸦,我竟不知,小小一介散修,竟有能力与第一大盗勾结。” 仙界的神仙,不管原身如何,自降生便有仙格,不用修炼便有仙力。 方云迁天生神格,只不过他一出生仙力便被封印,若非一身仙骨,与凡人几乎无异,两千多年以来他一步步修炼而来,是以他懂得南金日日修炼的辛苦。 “今日我与归南金道侣之义缘尽于此,等他伤好,便把他送出琉璃宗。司法仙官意下如何?” 只要南金不再与自己有瓜葛,那么他至少是安全的,自己也不算辜负师父的嘱托。 各个仙族未曾想到这场“私刑”竟会招惹到方云迁本人,他的做法与说辞滴水不漏,司法仙官判明事实,证明归南金的罪名乃是莫须有。 公孙竹华虽不满意这个结果,不过琉璃宗主君这个位置终于空出来了。老掌门一走,归南金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。 一旁修为深厚的大长老,挥动拂尘,归南金脑袋一晕,眉梢上的两颗小痣立刻消失,真身封印亦被解除。即使维持着人形,在场的仙人们也看穿了南金的本来面目。 归南金是一只白色的狗狗。 方云迁在凡间历劫时,也养过一只叫木奴的狗狗,他们一同生活了很久,像是亲密的朋友。 公孙竹华率先开口:“云师兄,我们都被他蒙蔽了,这就是个道行尚浅的小妖而已,亏你还大费周章地在狐族找人,区区一只凡间野狗,哪里能和仙狐相提并论。妖修的细作进入仙界,该当处死。” 大长老道:“此妖不除,难正我宗门仙规。” 方云迁凌厉的眼神扫过公孙竹华和大长老,当时扛下雷劫也不是完全有害,这让方云迁暂时掌握了雷电之力。他面色阴沉道:“大长老,师父刚走,你就逼我做此不义之举,是存心不想让他安息。归南金和琉璃宗,和我再无瓜葛,若再为难他,便是与我过不去。”说罢,平复了一口气,掌心似有雷霆在霹雳作响。 众位长老在大长老的带领下,忽略了重伤状态下的方云迁,发动了灭妖阵。 万钧雷霆破空劈开,强行打断了长老们的施法。未波及到的仙人们也感觉到身上的麻痹电流。 归南金蜷起腿,抱住自己的膝盖想要保留些许的温度,他很冷,失血的外伤加上产后虚弱还未恢复,道侣的信香就被完全收回,腺体也跟着受损,此时解除道侣之契,与要他性命也相差无几。 云哥哥又何必维护他呢,若是绝情到底,自己也会知道他不堪托付,可方云迁那张清冷疏离的脸,偏生有侠义炽热的肝胆,叫人恨不起来。 方云迁把南金护在怀中,把他带离了长老阁,来到琉璃宗的山脚下,仙力丧失的状态下强行使用雷电,让他伤势更重,七窍流血,看上去很是可怖。方云迁直挺挺地躺倒在地,咽下涌上喉头的血,“快走......”说罢便闭上了眼睛。 他的脑中蓦地闪过凡人万雨之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光。 长着白色兽耳的少年跪在大雨中,看着行将断气的人,抚摸着他的脸颊,“雨哥哥,等我去寻你。” 长老们仍然不打算放过归南金,不依不饶地追过来。 归南金匍匐到方云迁身边,吻上他的唇,将内丹渡了过去。 一个没有回应的亲亲。 云哥哥,或许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,妖修不该破坏规则高攀仙人,我和你缘薄,和宝宝也缘薄,我怕是,没有办法也没有力气再来寻你了。 魔界,隐空野。夜沉,皓月当空。 先代魔尊千镜殒命于此。琉璃神君亲手将其元神打散,至此已过三千年。 可惜千镜神魂不灭,分散的元神在三千年中慢慢聚集,在此月圆之夜完整,先魔尊的殿宇被黑沙覆盖,大地震动,一座座岛屿缓缓上升,伴随着沙粒倾泻而下,露出了座落其上的,辉煌而空荡的殿宇。 宫殿中的尊位上,衣饰深沉华丽的人影睁开双眼,天地陡生异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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