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海。「我来苦海,只是为了见你一面。」_第三章:苦海无边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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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三章:苦海无边 (第1/1页)

    第三章:苦海无边

    走的时候总是得要乾脆俐落,但黎苦实际上无处可归。在手术前他就申请离职,用一个月的时间交接,结婚後他很少回家,除去每个月的薪水会固定分出三分之一寄回家中,除此以外没有多余联系。无论是父母还是黎苦,都只是尽自己的义务,也只有义务,别无其他。

    离婚协议书上写得清清楚楚,时椿的钱他一分不拿,毕竟时椿是个好伴侣,这几年他很少用到自己的钱。於是他只剩下几年累积的薪水,一个公司职员每个月三分之二的薪水,即使累积五年也无法购买一栋房子。幸好黎苦也不再需要一栋房子,他去了遥远的一座观光城镇,在一间旅馆里订了一个月的房间。他并不习惯奢靡浪费,挑的是普通的旅馆与房间,但这里风景很好,房间位於五楼,窗外看出去是蓝天,青山与美丽的湖泊。

    城镇有个很美的名字,叫做万水。

    他没带走甚麽,也不想留下甚麽,只是最後想在一个美丽的地方Si去,腺T置换手术的并发症b他想像的要更可怖,即使甚麽也不做,後颈的腺T也无时无刻不产生疼痛。他是习惯痛的人,却终於明白还有甚麽东西要bAi而不得更痛,那是腺T里细胞一点点坏Si的痛,神经在失去作用之前依旧尽职地将感受传递到大脑中,他照着镜子,即使没有流血,後颈的腺T处已经泛起类似瘀青的颜sE,一团不详的乌黑。

    他终於在来到这里的第六天就医,但并非为了治疗,只是希望缓解疼痛。

    万水是个小城镇,医院b不得他的故乡,医生在看诊过後做出诊断:腺T异常病变,细胞感染坏Si,是少见的、发生於腺T的细胞病变,类似某种癌症,但并非自然产生的细胞异常,而是经由手术导致的後遗症,不说万水,即使是首都的医疗技术也很难治疗。

    黎苦没有多余的表情,并不因即将到来的Si亡感到绝望,他只是想要止痛药而已。医生本想安排转院,但黎苦拒绝,医生只得给管制类止痛药,含有麻醉成份,必须严格制定用量,黎苦并没有因为疼痛而lAn用,一天最多三颗,每周回诊。

    他的生活彷佛被时钟调得很慢,很慢,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时光在记忆中拉长,那是黎苦难得轻松的时候。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快乐的,或者说,他知道自己并不快乐,但很轻松;他少数能够感到快乐的时候几乎全是由於时椿,尽管那伴随着疼痛与绝望;而如今那种疼痛被置换成了腺T的疼痛,绝望则逐渐消弭。毕竟一切即将结束,他不希望自己活得痛苦,Si时还无b绝望。

    晴天时他会爬山,花上一整天顺着柏油路行走,直到路的尽头,然後穿过土坡与森林走到山顶,男XBeta的T力足够他在疼痛中达成目标。从最高处俯瞰,想像自己是即将坠落的鸟,偶尔他有些蠢蠢yu动,但都尽力压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渴望,他希望自己走得T面,至少不要只留下断肢残骸。

    雨天时他会撑着伞走到湖畔,去看广阔的世界,黎苦过去的重心从家庭到时椿,都不过是围绕着Ai所运作的脆弱的世界,现在那些都破碎了,留下一地闪闪发光的玻璃渣,他从反S中看见真正的世界,这里如此之美。天光反S在湖面留下粼粼的波光,有鱼,蜉蝣,飞鸟,他想起自己留在家中的金鱼,不晓得它过得好不好,距离离开它已经过去很久很久,金鱼重置的世界或许已经不再记得他。这样很好。他想,愿它平安。

    黎苦并不後悔,即使夜晚只能依靠止痛药入眠,往往因为腺T的疼痛而醒来,翻来覆去夜不能寐,他依旧不後悔,无论是Ai上时椿还是腺T置换手术,生命里总有那一些明知失败也义无反顾的冲动,至少他Ai过,藉此证明他来过。

    大约是第二次回诊後的第四天开始,腺T终於彻底坏Si,黎苦躺在床上整整三天,痛完以後抓着面包、牛N与水进食,又因为疼痛而反胃最终吐得一点也不剩,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样Si去,由於疼痛,由於饥饿,由於营养不良,或者由於Ai。

    但黎苦来到这里的第二十八天的夜晚,所有疼痛奇蹟似的暂时缓和,他咽下最後一颗止痛药,带着照片来到湖畔,夜晚十一点,摊贩早已拉上铁门,这里没有夜市,除去本就居住在这里的少数人家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,万水不同於白日的喧嚣,显得十分安静,他坐在湖畔的阶梯,眼前几公尺处就是湖面,湖面不起波澜的时候就宛如深渊,黑暗且深邃,他记得某个摊贩的老板打趣时说过,万水实在太适合自杀了,每年都有很多人Si在这里,或许是山上,或许是湖里。他能理解那些人的感觉,因为他不也来到万水了吗?

    如果湖面起了些许涟漪,就会反S银白sE的月光,湖面在黑夜里闪烁着微弱的光,像萤火。听说万水每到夏季时会有许多萤火虫,从山上到湖畔。可惜现在是秋天,夏天有萤火,冬天有白雪,哪怕是春日也会有温婉美丽的花朵;摊贩老板说,黎苦来的时机不巧,秋天是最冷清的时候。但没关系,黎苦在月光下拿出他们唯一的合照,细细描摹着照片里的时椿,他明白自己终於要迎来叫做黎苦这个故事的最後一页。

    十一月二日的夜晚,黎苦看着眼前的湖,生时未能如花盛放,Si时只想像水中月一样宁静;他想着湖的名字,得咎,得咎,又像得救,惩罚也好,救赎也好,总归能落下一个结局——是结局就好。

    某次偶然的机会,他知道离苦得乐用於佛教是希望人能摆脱罣碍以外,也用於人过世以後的祝贺词,那些曾经欺骗自己的理由总算再也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。但没关系,他现在也不再需要欺骗自己以获得活下去的勇气,黎苦想,这世界就是一片无边苦海,他只是终於要上岸了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,嘴角带着一点点笑,往後靠在阶梯上,终於能睡个好觉。

    待续。

    噗浪:@eleutheromani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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