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回来的那一秒_一碗汤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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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一碗汤 (第2/2页)

   她想了想:「淡一点。」

    他嗯了一声,酌了半勺橄榄油、一点点柠汁,搅拌。两人对坐吃完,她把叉子放下,忽然说:「顾庭深,这样很好。」

    他看着她:「哪样?」

    「不急着往前。」她把指尖放在桌面,像落下很小的一个标记,「也不往後退。」

    他没笑,只「嗯」了一声,像在她的标记旁再落下一个标记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下午,风更直了。她把窗再收一格,院子里影子被拉长。她本来还要做完第三个方案,却在两点半的时候突然停笔,抬头对他说:「出来一下。」

    他没有问理由,跟着她下楼。她带他到院子里,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捆麻绳、一把小剪,又抱出一盆刚换土的小灌木。「帮我。」她只说两个字。

    他没多话,接过绳子。她示范第一个结:「这个结不滑,绑在风口不会松。先绕一圈,压住,过手,再回来。」

    他模仿她的动作,第一次绳头滑了一点。她伸手按住他的食指,向上一带:「这样。」

    指尖碰到他手背的一瞬,她觉得像有什麽很小的电流,迅速、克制地划过去。他没有缩手,只微微收了力,把结打紧。第二次就稳了。

    「你学得快。」她让步承认。

    「老师教得好。」他配合得也乾脆。

    两人把灌木绑好,她退後一步看角度,又让他把花架的角换了一下位置。「为什麽?」他问。

    「让光往左走一点。」她说,「把光让出去,中间才不刺。」

    他看着她,笑意在眼底缓缓浮起来:「你又说了一句可以写进手册的话。」

    「不用写。」她淡淡,「我们做就好。」

    风在头顶过,吹动她的发丝。他抬手,帮她把一缕散落的发别到耳後,动作很慢,像怕惊动一只在她肩上打盹的小鸟。她侧过脸,没躲。两人的距离在这个瞬间被缩到一个呼x1的长度,她能清楚看见他眼里那种不b近的专注——不是占有,是看见。

    「你看我g什麽。」她终於开口,语气却b她想像的更轻。

    「记。」他答。

    「记什麽?」

    「你刚才打结的角度。」他抬手,b了一下她的姿势,「还有——你耳後这里的光。」

    她被逗笑,低头去抓那捆麻绳:「去,把那边也绑一绑。」

    他听话地去绑。这一次,他没有再问,绑完自检,拉一拉,听绳子回弹的声音。她站在一旁,看着他的指节在绳上收与放,忽然觉得,原来学会「不替」,也并不难——关键在於对方是否「在」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h昏拉近时,窗内的光线温起来。第三个方案也做好了,她把三份文件叠在一起,用夹子夹好,习惯X地把上沿对齐。顾庭深伸手,像昨天那样,顺了她刚出现的一点小皱折。她抬眼,两人目光撞在一起,都没有移开。

    「晚上?」他问。

    「回小洋房一趟。」她说,「我爸说要多炖一会儿,让我带一盅回来。」

    「我一起去。」

    她想了想:「好。」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小洋房里,汤香b早上更厚。沈父已经把汤放凉一点,装进了瓷罐,外面用布包好。看见两人,他只说:「拿好,别烫着。」

    「爸,你吃饭了吗?」

    「吃了。」沈父把碗往水槽一放,抬手指了指後院,「你们吃完去看一下那个花架,下午他答应我的。」

    顾庭深「好」得乾脆,放下汤就跟着沈父出去。沈知画扶着门框看了一会儿——两个男人一个指着钉眼的位置,一个拿锤子敲,节奏竟然一致。钉子的声音在夜里很安定,像昨天顾宅长廊的灯,被人一盏盏地摆正。

    「行了。」沈父把锤子递回去,「你手准。」

    「您教得明白。」他谦虚一句,擦了擦手上的木屑。

    沈父看了看两人,终於开口:「路上慢点。偏楼晚上风大,窗记得扣一格。」

    「知道。」她答,又对顾庭深说,「走吧。」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回到偏楼已经接近九点。她把汤罐放在厨房,先去开了客厅的灯。屋里亮起来,像把人从外面未必友好的世界接回来。她把两个小瓷碗拿出来,舀了两碗汤,递一碗给他:「尝。」

    他接过,喝一口,眉眼舒了一寸:「你爸的汤会让人想安静。」

    「他做什麽都慢。」她笑,「慢一点,才稳。」

    「你也慢。」他看她,「慢,但一点不拖。」

    她没吭声,只盯着碗里浮起来又沉下去的汤花。忽然,她把碗放下,走到窗边,把窗扣回一格。回身时,他已经站在她背後,没靠近,隔着一个可以呼x1的距离。「明天呢?」他问。

    「明天我在白稿。」她说,「下午可能去一趟供应商那里。」

    「我晚点来。」他停一停,「不提前说。」

    她抬眼看他,眼里有一丝笑:「好。」

    短短一个字,却像把某种「默契」正式落了笔。

    他要走之前,照旧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一下。她没闪,甚至主动往前半寸,让那一下更稳。「你这个动作——」她说,「真的很像你。」

    「哪里像?」

    「不大,不吵,却让人记得。」她笑,「而且好像每次都刚刚好。」

    他低低地笑了一声:「我会努力一直刚刚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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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把他送到门口。他没有b近,只後退半步:「去睡。」

    「你也一样。」她把门拉开,又停住,忽然伸手去扣住他的指尖,像昨夜那样,轻轻一扣。这一次,他没有只跟着她,而是把手掌完全展开,让她的手心落进去——掌心对掌心,没有花俏,只有稳。

    她先松开,他才退後。门阖上的声音很轻,像一个写在纸角的句号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夜深,她洗完澡,披着薄外套回到客厅,把桌上的资料叠好放进夹子。窗外风过,桂花掉在砖地上,没有声音。她忽然想起他下午在院子里打结的样子——第一次滑掉,第二次就稳住;想起他在小洋房把柴口重新摆好的手,和沈父说「省木」的语气——低,不夸,却让人心定。

    她走到窗边,和昨夜一样推开一条缝。对面客房没有灯,走廊尽头的壁灯却亮着——不明不暗,像一条被小心维持的路标。她站了一会儿,把窗阖上,回房。

    床头的小台灯照着那枚极细的小卡子。她把它取起来,又放回cH0U屉最里面。关灯之前,她给林筱回了一条讯息:【眷属合格。】又想了想,补了一句:【我们慢慢来。】

    萤幕灭掉,房间安静。她躺下,听见自己的呼x1慢慢落在一条稳的拍子上。她在心里很清楚地写下一句话——不是为了谁看,而是为了自己:不急,不退,并肩往前。

    窗外的风还在,香也还在。偏楼在夜里像一艘小船,扣紧窗,挂着灯,没有夸张的航行,却朝着同一个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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