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四、养父 (第2/2页)

藏情绪，挪着屁股跟他坐近了一些，打开糖纸，眼巴巴地看着他，她和陈柏松有四五分像，江岁寒突然有些想笑。

    “你几岁了？”他不太会哄小孩，尽量放软语气说话。

    “两岁半。”

    江岁寒点头，陈柏松从客房出来，冲着他俩笑道：“哟，陈铃铃今天怎么不吵着要人抱了？对着岁寒哥哥害羞吗？”

    小丫头又羞又气地对他哼了一声，“哪有。”

    陈柏松将她提起来，直接扔到江岁寒怀里，软绵绵的小孩子让沙发上的男生rou眼可见地僵硬起来，陈柏松拍了拍他的肩，“别紧张，她皮实着呢……你也太瘦了，肩膀都硌手了，倒是多吃点儿啊，总不至于在家没饭吃吧。”

    热乎乎的小手按住他的胳膊，小孩身上的香味传到鼻尖，江岁寒手足无措地圈住她的身体。

    和他熟悉后，陈铃就爱黏他了，江岁寒抱了她很久，夜里睡觉时仿佛还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。

    小腹的痛感早已回忆不起来，只是，那个从没被感知过的胚胎顽强地在他的生殖腔里生根附着，唯一的一次信号，是它失去生命时反馈给父亲的剧烈痛感。

    父亲……真的是太沉重的称呼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陈柏松没有去饭店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要去置办年货，江岁寒想要帮忙，徐姨却不答应，一手牵着陈铃，一边对他摆手道：“她可以走路了，多走走，对平衡好。”

    四个人进了商场，却转身进了男装店，是年轻男生适合的款式，主打的休闲运动风格，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，质量却还不错。

    江岁寒想要拒绝，徐姨却悄悄道：“知道你爸妈也会给你买更好的，但是过年啦，也是你陈叔叔的一点心意，挑一身合适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他昨晚跟我说，十多年了，都没正儿八经给你买过衣服呢。”

    陈铃对大人说的话一知半解，跑过去抓着父亲的手，指了指自己看上的衣服。

    陈柏松虽然性格好了很多，但骨子里的脾气也没改，直言不讳道：“胸口那么大的熊脑袋，你哥哥才不会穿。”

    江岁寒没说话，徐姨眼尖地挑中了不错的大衣，拉着他到一边比划。

    前面的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，最后看到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的江岁寒后，不约而同地闭了嘴。

    徐姨打趣道：“你俩的眼光真是一言难尽，岁寒长得好，个子也高，白被你们浪费了。”

    她又给江岁寒买了毛衣、围巾……从头到脚都买了一身，江岁寒就不肯再要了。

    晚上，陈柏松下厨给做了顿大餐，徐姨不让他喝酒，他就揽着江岁寒的肩，中气十足道：“你懂什么，爷们儿见面就得喝酒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这小子可喝不了，一喝酒醉，之后就不肯再和我喝了。”

    江岁寒确实也没碰酒，他也不在意，徐姨吃饱后就带着陈铃去睡觉了，留下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。

    陈柏松问了他很多事情，但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，他一杯一杯地喝着，江岁寒只管在一旁吃菜。

    等一桌菜冷得差不多了，他没撒酒泼，江岁寒也不知道他醉了没有，轻声说：“我没想过，你还会结婚。”

    他当年一喝醉就诅咒怒骂的人，放在嘴边十余年，似乎也早就忘掉了。

    陈柏松笑了一声，“宛然命不好，她那个前夫混账得很……都说我们凑合过日子，可也没什么不好啊，一个是人渣，一个……死了十多年了，难道我们还要为赔上他们一辈子不成？”

    “现在这样，不是很好嘛。”

    江岁寒第一次准确听到那个人的消息，没想到是死了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，陈柏松也没多说什么，反而是看着他许久，才说：“我的人生是到这儿了，我没什么不满意的，但你呢？爸妈对你怎样，亲戚像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极品啊？你那个弟弟呢，我看到他的新闻了，是个Omega是吗，这么聪明，没私底下欺负你吧？同学呢，相处得好吗？之前落下那么多功课，上课能跟上不？”

    “都挺好的，”江岁寒笑了一下，“你都问了十多遍了，婆婆mama的，我听不习惯的。”

    陈柏松摇摇头，沉声道：“我只是……这么多年，你都没联系顾我，我以为你恨我呢。”

    江岁寒低下头，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一向很少，又隔了这么多年不见，再多的话，陈柏松也说不出口了。

    江岁寒却一改常态地端起那杯给他倒的酒，仰头喝下。

    他被辣的直皱眉，没什么血色的脸蛋很快发红，陈柏松惊讶地给他递纸巾，“你傻是不是，这可不是什么红酒啤酒，能这么喝吗？”

    江岁寒掩嘴咳嗽，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管直通胃部，陈柏松去给他端蜂蜜水，一边拍他的背一边数落他，江岁寒咳出了眼泪，满脸狼狈地喝水。

    “岁寒，”一直与他故作亲切的男人小心地拍着他，轻声问，“你来找我，是不是在那边过得不太好？”

    他连连摇头，拿过纸巾擦脸，“没有，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高考完想去哪里上学呢？要不要再来这边住一段时间？”

    “不了，”他的嗓音有点哑，微红的眼睛看向满脸愧疚的陈柏松，直言道，“我明年应该要出国，所以现在来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陈柏松难掩失望，却又欣喜地点头说：“对，出国好……既然都好，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江岁寒撇过脸，淡笑道：“真没想到，你会变成这个样子。”

    体贴地帮妻子做家务，耐心讲故事哄女儿睡觉，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像每一个幸福家庭里撑起一片天的丈夫。

    陈柏松这个名字和好父亲挂上了等号，在他们分别之后。

    “岁寒，”男人抬手勾住他的肩膀，没让江岁寒看清他的脸，“这些年，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从在床上清醒开始，他就告诉江岁寒自己不是他的父亲，年幼的男孩在剧烈刺激之后失去所有记忆，带着他取的名字活到现在，也没有喊过他一声“爸爸”。

    他们的父子缘浅薄至此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好抱歉的，你现在这样，也挺好的。”江岁寒有些头晕，目光也涣散起来，“真的，看你这样，我也为你高兴。”

    你有自己的家庭了，陈柏松。

    他说“岁寒知松柏”，可是他们从相依为命到如今各自分离，都没对彼此说过几句真心话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，江岁寒很感激在他想要逃避一切的时候，还有地可去，有人能见，有话可说。

    “你的收留，我一直都很感激。”